衔觞

有缘再见( ͡° ͜ʖ ͡°)✧

【喻黄】心成珏(上)

一个突如其来的短篇,一只可坏可坏、冷若冰霜的鱼,一只又傻又白、还特别甜的黄少,以及一段凄美决绝、全靠吃药的爱情。


“喻大夫,您听说了么?尹王爷后院着火,所藏至宝被自家养的暗卫盗了!”一作侠士打扮的中年侠客饮尽茶水,开了话匣,“尹王爷悬赏黄金千两,要求活捉叛逃暗卫,取回至宝。为了这千两黄金,最近江湖好不热闹!”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蓝雨城,多的是尚义任侠的豪杰,收钱卖命的刺客,一草一木皆是武林,一蓑一笠俱是江湖,连这城郊清幽的医馆,都流进了纷扰的杀伐气。

“略有耳闻。”青衣大夫在铜盆中净手,听闻只是附和般地点头,仿佛并不将这江湖日日上演的恩怨情仇挂在心上。中年剑客不知怎么地盯着大夫的手入了迷,这大夫生得极俊逸,温润的眉眼,纵使面无笑意,也叫人忍不住亲近。这双手自然也极好看,骨节分明,如琢如磨,在水中缓缓洗去血迹,又恢复了白玉般的色泽。方才提及这江湖浊事,反倒像是污了这方清净幽馆,扰了这一遗世美人,中年剑客有些抱歉了。

大夫净完手,来到案前,一手执笔,一手拢袖,微微俯身细细写来,片刻后将药方交与中年侠客,“孔大侠,伤口在下已为你包扎好了,之后拿这副药方去城南药店抓药即可。切记不可再动干戈,以免牵动伤口,旧疾复发。”

“喻大夫妙手回春,我已感觉好多了,多谢!”中年剑客接过药方,付过银两,起身欲走,临门口却被大夫叫住了。

只见他倚在门上,环抱双臂,神情有些恹恹,开口问道:“尹王爷那被盗走的至宝,可是叫做‘心珏’?”

剑客有些奇了,平日里喻大夫都是未开口先带三分笑,今日不知怎么了,整个人多了分冰冷的疏离,他也不敢怠慢,拱手回道:“正是那能治心疾、护心脉的神玉心珏。”

 

黄少天的状况非常不妙,从盗走心珏到现在已有十日,他天天被数不尽的人马追杀,浑身上下挂彩无数,现在更是被一枝淬毒机关箭贯穿右肩,叫他连剑都握不住了。

“哟,还跑,也不怕毒发死在荒郊野外,白便宜了野狗。追着你的血迹过来,我都心疼,流了那么多血,亏你还能站着。”一华服青年大大咧咧地拦在他身前,话语间似是调笑,可手上的弓弩却是死死地对着他,簇尖寒芒耀眼。

他肩上那根机关箭正是拜他所赐。

若是别人,黄少天自诩还有一战之力,但若是他……“张佳乐,你倒追得比野狗还紧!我一个小小的暗卫,居然惊动了百花盟盟主亲自动手,也不算死得冤枉。”

“哎呀,黄兄太谦虚了,被那么多武林高手围追十日,还能在我手下过两百招,你要只是个小小的暗卫,那我还不如辞去百花盟主之位,去霸图当个小喽啰算了。”猎物到手,张佳乐一点也不急,慢慢寻找对手的破绽。

黄少天站立不稳般退后一步,左手悄悄搭在了冰雨剑柄上,嘴上仍和没事人似的和他乱侃:“张盟主,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尤其是命格不好的人,尤其容易一语成谶……”

话音未落,黄少天已抢出一招,左手握住冰雨闪电般出鞘,成败就在这一招了!

“强弩之末!”张佳乐冷笑一声,早就捏在掌心的三枚暗器即刻射出,封住了黄少天所有可能进攻的路子。

没想到三枚暗器纷纷落空,黄少天虚晃一挥,剑路回转,竟是往自己的脖子割去!

他这是要自杀!张佳乐大惊失色,连忙扑过去赤手抓住剑尖,幸亏他们站得极近,黄少天又因伤动作迟缓,才没酿成惨祸。

“你放手!”黄少天冷冷道,手上仍在使力,全然不畏生死,倒是个合格的死士。

“放你自杀吗?!”张佳乐怒了,夺下剑来,一个手刀将他劈晕。

这心珏到底有什么厉害,竟叫他宁愿死也不愿交还?张佳乐皱着眉头,观察黄少天颈间不断冒血的伤口。一来尹王爷再三声明要活捉,二来这几天的对招让他对黄少天多了点惺惺相惜的意思,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绝不能放他死!

此处距蓝雨城不过三里,蓝雨城内必有医馆,张佳乐定了主意,决定先去给黄少天寻医疗伤,再将他交还尹王爷。

真正把这家伙背起来,才感觉到他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强悍,身子很轻,骨头硌人,也不知在尹王府被如何亏待了,才会如此单薄。看他的年纪,也不过才十七八岁吧?

这个年纪,是最不惜命的,王府的暗卫养到这个岁数,便会放出来执行任务,死光一茬还有一茬,性命极其轻贱。张佳乐长他几岁,这种事见多了,难免有些叹惋,到底可惜黄少天这副好皮相,这身好武功了。

一同追捕的江湖侠士,见黄少天被张佳乐背着出来了,心里虽不舍千两黄金,但到底不敢在张佳乐面前造次,尽散去了。一出风波,风风火火喧腾了十日,终究归于数不尽的江湖风尘。

 

张佳乐在蓝雨城找了个僻静的医馆,咚咚咚敲了半天门,终于把那疏懒的大夫唤了出来。

喻文州手藏在袖子里,细细打量来人,一位锦袍公子,生得一双桃花眼,占尽风流,看起来像是世家公子,行动间却是潇洒利落的江湖做派。他背上背着的伤者,十分年轻,眉眼倒有了些英俊的样子,全身上下俱是伤口,明明昏迷着,眉头却紧皱,仿佛含着满腹不平之气。

“替他疗伤,好好疗,总不会少你的药钱。”张佳乐把黄少天往大夫怀里一塞,“医好了有赏,医坏了,也休怪我不客气。”

身在蓝雨城,什么样的病人喻文州没见过,因而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之前听闻的风声,让他对这病人的身份在意起来。

一边替黄少天料理伤口,喻文州一边随口问道:“在下喻文州,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状似随意,却是十二分在意。

武林人士里有特别忌讳身份行踪的,也有横惯了不拘小节的,张佳乐明显属于后者,“我叫张佳乐,他嘛,就是近来武林人人得而诛之的尹府叛徒黄少天了。”

“原来是张少侠,不知你的朋友怎受如此多的伤?我粗粗一看,俱是不同兵器所伤,特别是肩上这一箭,怕要了他半条性命。”

张佳乐心道我的弓弩还挂在腰间呢,就不信他没看到,这个大夫也是个能睁眼说瞎话的,“你莫管闲事,这瓶药拿去,能治箭毒。”

喻文州便不再多言,专心剪开黄少天身上的衣服,露出大小伤口来。清水拭过伤口,黄少天痛得蜷起身子,有痛苦之色。喻文州放轻了手,指尖无意中略过黄少天的手,却被他轻轻握了握。

这个角度,他的身子正好挡住了张佳乐的目光,喻文州不动神色地将手搭在黄少天手上,果然黄少天又悄悄捏了他一下。

虽是素昧平生,偏偏心有灵犀似的,喻文州没由来地笃定,这个身受重伤的青年,在向自己求救。

救?还是不救?

救了,之后便无清净之日;不救,怕日后心头也不得安宁。

纵是顶着张佳乐灼灼的目光思考这等大事,喻文州的手还是很稳当,慢慢擦拭黄少天嘴角的血污。没想到黄少天突然半开了眼皮,朦朦胧胧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瞳色偏浅,好似两颗琥珀,更因伤口刺痛泛起水光,温软清亮。任谁给这一双漂亮的眼睛看了,魂都要去了大半。

喻文州的手指便无意识地落在了他的眼睛上,被小扇子一般的睫毛轻轻扫过掌心,心也仿佛被羽毛挠了一下。

罢了,罢了,心念已动,最难消停。

他便拾起几块碳,升起炉子,将细薄的刀子和长短不一的银针放在火上炙烤消毒。转身给张佳乐端了杯茶,“张少侠,接下来我要给他取箭了,场面怕是有点不好看,请少侠暂且去厅内坐着吧。”

张佳乐弹了弹杯身,动也未动,有些戏谑地瞧着他,“我看不必,行走江湖这多年,血腥场面我已经看烦了,小把戏也见得太多,到头来也就学了一点教训:自己的东西要牢牢看着才好。”

被如此试探,喻文州只是微笑了一下,不再赶客,“那还请少侠看仔细了。”

不复之前的温柔动作,取箭簇时,喻文州下手干脆果决,拿刀子挖开倒刺机关,再猛地一拔,带起黑血喷溅,擦净污血,复又敷上解药,才算完工。黄少天痛得脸色青白,冷汗直流,倒也硬气,一声不吭挨着剧痛。

张佳乐本来看得仔细,这会儿眼皮子却有点打架了,打了个哈欠,心中隐隐感觉不对。待到身子止不住要往一边倒时,他才暗叫不好——自己被下药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明明未喝一口茶水,甚至也碰都未让喻文州碰到!难道是……细细闻来,鼻尖炭火味越发浓厚了,一缕幽香潜藏其间。果然,他是把迷药放进了炭火里,熏得这满屋都是……

手终究是垂了下来,来不及射出的暗器滑落在地,锵然有声。

眼见张佳乐倒下了,喻文州松了口气,前去查看他的鼻息,复又给他喂了颗药。黄少天也吸入了不少迷药,这会儿早已昏死过去。喻文州盯着他裸露的胸膛半晌,突然觉得有些荒唐,他在蓝雨城行医多年,身在江湖,却从不插手江湖纷争。刚才仿佛被妖魅迷了神智,一举一动皆不似己出。

喻文州叹了口气,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天命把黄少天送到了自己手上,或许是催他尽人事罢。

 

微草堂的老板有些生气,倚着软塌敲着烟斗,斜斜地瞥了喻文州一眼,“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喻文州有些抱歉,“我迷晕了百花盟主,更兼带走了黄少天,原来的医馆是不能呆了,微草家大业大,只好来老友这边避避风头……”

“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王杰希打断他,“世人皆知道你我关系不睦,你是把最危险的地方当成最安全的地方,也不怕我将你供出去。”

“你不会。”喻文州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我不是还欠你几百两银子么,黄少天的身价千金,等我用完了,把他赎给你可好?”

“一点也不好,你欠我的钱我不会忘,但也不会多要,贪多贪来的尽是麻烦。”王杰希不耐烦地拿烟斗指了指后门,“微草地方千里,你就尽管躲在里面吧,莫让我看见,惹得眼烦。”

“多谢。”喻文州起身拜了拜。他的行李很少,只有背上一个行囊,最大的一件就是黄少天,不得不抱在怀里,让他的手搭着自己的肩,头靠着自己的胸,走两步还得歇着喘会气。

 

黄少天再醒来,眼前是一个破败的茅草屋顶,自己的身上虽痛,却很清爽,看来已经被细细医治过了。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黄少天勉强转过头,看见一位青衫公子立于门口,披着曦光晨露,抱着馨香药草,在这昏沉如梦的光景,如从画中来。

“喻文州……”黄少天记得他的名字,不经意间就唤了出来,可他自己也不知接下来该接什么话。大恩不言谢,此刻要是说谢谢,倒显得生分。说来奇怪,他们本来也不熟,可甫一见面,就好像熟知多年。

用他师父的话说,这叫上辈子的交情,上辈子把人的模样刻在心里了,这辈子看得就面善。这是三世修不来的缘分,当好好珍惜。

“你躺在床上好好休养,不必下来。”喻文州将草药放在一旁,按住他的身子,“这里很安全,万事都等伤好了再说。”

黄少天便乖乖躺好,身子不能动,嘴上便不得闲:“喻大夫,我黄少天从不欠人恩情,但现在我一身麻烦,不好牵扯你,等我伤好了,我自会离开。不过你放心,等我把这桩麻烦解决了,一定回来报答你。”

“你盗走了心珏,尹王爷震怒,要怎么才算解决麻烦?”喻文州问。

“这还不简单,自然是将尹王爷杀了,他一死,什么都解决了。”黄少天把这件天大的难事说得无比轻松,不知该说他乐观,还是该说他天真。

喻文州扶他起来喝水,靠得有些近了,“尹王爷如此看重此物,不知它有何种神通?可否借我一观?”

黄少天不适应地微微避了避,眼神闪烁起来,“这……实不相瞒,为防万一,我已将心珏藏在隐秘处……”

喻文州当然知道心珏不在黄少天身边,从治疗到给他沐浴更衣,该看的早就看了,该摸的早就摸了,连个玉渣子也没有。但他并不急,他还有很多时间,他一心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很少有办不成的。

于是便摸了摸黄少天的额头,“是在下唐突了。你先休息吧,我就在外面煮药,有事唤我便是。”

兴许是喻文州太温柔的缘故,黄少天没由来有点鼻子发酸,他从小生长在王府暗部,过得是非人的生活,从未有人待他如此好过。他发自肺腑道:“喻大夫,你如此待我,我实在是无以为报。我从王府出来,遭了不少罪,但我现在一点也不后悔,不出来我都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人……”

喻文州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不用谢我,其实我最开始帮你,是想把你卖了换钱。”

在医馆放迷药的行为,俗称黑吃黑。

内心刚酝酿起的感动被一个晴天霹雳打散了,黄少天呆呆地看着喻文州,半晌才小声问,“那现在呢?”

他呆呆的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非常可爱,喻文州忍不住笑了,“现在啊,我还背着几百两的债,卖不卖就看你的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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