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觞

02.獠牙相向

喻文州扶着墙喘了一会气，长时间的奔跑已经使他的腿脚麻痹了。更加痛苦的是他的脑神经一直深受噪音的折磨。

如果是一只黄少天，那还可以说是甜蜜的折磨，但如果是一百只黄少天，你能想象吗你能想象吗！反正喻文州乍一来到这个世界，就马上扶墙跪地cos冯主席直呼药药药！

喻文州听得到狩猎者夜雨声烦的心音。

众所周知，人类思考的速度是很快的，嘴快如黄少天，也不过能把他心里所想表达出不足万分之一。现在好了，夜雨声烦那辽阔如海的思想全都争先恐后朝他涌过来，他就快被一浪一浪拍死了。

喻文州目光已死表情如被玩坏，决定以后再见到黄少天绝对不再嫌他烦了——如果还见得到的话。

夜雨声烦的思维其实也很简单，他是狩猎者，他要狩猎，啊哈，我发现你了！别躲啊，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我看到你留下的痕迹了，躲个屁啊躲，我看出来了哈哈哈你往那边逃了对吧，你还跑？你有我快吗！靠靠靠怎么还抓不到给我出来出来出来！

夜雨声烦也许不知道别人听得到自己的心音，他内心说话就是如此，不管有没有人在听，他一定会拟定一个“你”，喻文州觉得大概是第二人称更容易抒发情感……多亏他不知道所以每次都会将下一步的目标表露地很清楚，再加上地图，行动力较弱的喻文州也总算逃了一下午没被抓住。

现在，他拼了老命稍微能离夜雨声烦远点，世界也总算稍微安静些许。吹了会冷风，喻文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么逃下去不是办法，夜雨声烦几乎继承了黄少天的一切：机会主义风格，杀手般的冷静果决（只看表面的话），细致的观察精准的判断，野兽般的追踪和隐匿能力，再加上与生俱来的直觉……快别让他夸黄少天了，他都觉得自己好像更爱黄少天一点了……只有当他成为敌人时才能切实感受到他的可怕。

临近夜晚，喻文州开始有点紧张。根据地图，虽然除了夜雨声烦以外其他狩猎者都离他挺远，但现在只显示了6个狩猎者，少了的3个分别是百花缭乱、石不转和生灵灭，他们去哪儿了？在哪里冒出来都不奇怪。而且他的队友位置地图上也没有显示，他很有可能将会独自度过一个危机四伏孤立无援的黑夜。

不过蓝雨队长最擅长的就是防守反击，最习惯的就是劣势，他甚至就是伴随着巨大的劣势进入职业圈的。他很耐心也很细心，他的对手往往就是在这两点输给他然后满盘皆输。

要说不习惯的话，的确有点，因为黄少天没有注视着他。他的骑士，蓝雨的刺客剑士，以往无论潜伏在哪里，他能感受到他的眼睛看着自己，即使他是看着他死。

现在注视着他只有夜雨声烦那锐利的双眼以及滔滔不绝的音波攻击：“找到你了，小兔子！”

小兔子喻文州捂脸，恨不得把两只耳朵扯掉，但那也是没用的，因为那声音是直达他脑海的啊脑海的啊！他准备接受下一波精神洗礼，以往夜雨声烦在发现他的蛛丝马迹时总是过分激动。

他的确找到他了，他飞速走在两人两点连成的那条直线上。

不行还得跑。喻文州试着站起来，就在这时，系统那呆板的女声突然响起，甚至掩盖住了夜雨声烦的滔滔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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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女声消失，世界有那么一段长久的安静，安静到喻文州都觉得自己身在不切实际的幻境，声音呢？难道这个世界不是由声音组成的吗？

夜雨声烦的心，有那么一段长久的安静。

紧接着，杀意如战鼓越敲越密，如骤雨越来越急，铺天盖地，毁天灭地。喻文州痛苦地捂住了头，夜雨声烦强烈的杀意几乎剧痛了他的神经，他的每一句都是灵魂的嘶吼咆哮——杀了黄少天！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前辈……”周泽楷松了口气，又不知怎么的有点紧张。

“原来是叶神啊。”肖时钦放下手里的木棒，“要不是看烟先飘出来，我就一棍子打下去了。”

“好巧啊小周。”叶修懒洋洋地喷口烟，“你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吗？”

“小心着点，打断手就说是你们雷霆的阴谋啊！”叶修把抽完的烟屁股扔地上用脚踩熄。

“我们在新河路，君莫笑在南街口。要去找他吗？”周泽楷从拐角出来，仍是十分拘束的样子。

“叶神这是全息啊你死了也没事。我这么小心也是有理由的，你看地图了吗？君莫笑就离我两公里不到的新河路，你突然窜出来吓死我了。”肖时钦拍拍胸，随手把木棍扔了，背后是南街口的巨大指示牌。

 

如果周泽楷也有心音播放功能的话，那世界必定会被这句话刷屏：突然和喜欢的前辈独处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可惜他没有，可惜叶修不是读心少年江波涛，或者说有时候他能够领会周泽楷拼命想隐藏或是想表达的话语，但他就是不去想，就是不揭穿。

周泽楷认识的叶修，就是个只在乎荣耀和关于荣耀的一切，什么他的技术啦，他的队伍啦，他的后辈啦，对其他漠不关心的有时候让人很生气的家伙。

叶修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即使是来参加广告活动也穿得很自由散漫，他知道对着周泽楷不能指望对话这种形式出现，就一个人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看法。周泽楷跟在后面低着头，下面好像有个焦急的Q版周泽楷跑来跑去捡叶修落了一地的话，然后费尽心思回答一两个“唔”“嗯”“啊”“呃”。

他的极限了。

原本周泽楷也不至于那么紧张，原本他们还是对和谐的前辈后辈，原本他们还能作为荣耀最如日中天的两个人偶尔交流下游戏心得。然而这一切全在赛季末被他毁了。轮回三冠之路被半路杀出来的兴欣拦腰斩断，他自己的心也终于被那些奔流不息的感情撑到忍受不了的地步，于是，他表白了。

表白过程可以理解为一次尴尬的阅读理解，消耗了一方所有的勇气和一方仅有的耐心，周泽楷早就想好后路，确定对方理解了自己表达的是确确实实的爱情而不是什么倾慕崇拜后撒腿就跑。大长腿跑得快岂是叶修此等宅男追的上的，他望着周泽楷风一般的背影，第一反应是这孩子怎么有勇气当面表白的真是难为他了。

周泽楷当初说，给你时间想一想，其实就是想留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机会，他不喜欢一枪爆头或者以头抢地的那种猝死，他喜欢把自己泡在温水里一点一点升温，然后再扔到北冰洋里慢慢下沉。他的爱意欣欣向荣地长了那么多年，非得一曝十寒地耗，不然死不完全。

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又见面了。他那棵爱情小树叶儿才刚蔫呢，这会儿又cos向日葵摇头晃脑转啊转的了。

至于叶修么，只能说他心思叵测，反正周泽楷是猜不出来。但从颇不自然的走路姿势看，估计也耿耿于怀。换谁被这样盯着也难受啊。这样想着，又忍不住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随身带进游戏的只有半包，他得省着用。

 

“叶神，你少抽点。这样抽对身体不好。”肖时钦心理建设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了。他知道叶修是个老烟枪，但也不至于嗜烟到这个地步，从他们相遇以来一根接着一根没停过，一直抽了一下午。几乎已经到了……怎么说呢，反常的地步了。

反极必妖。

“哦——”叶修拖长了声音，嗓音因为长时间抽烟有点嘶哑，“抱歉，压力比较大。”

肖时钦以前在嘉世的时候也听说过苏沐橙和兴欣老板陈果管叶修抽烟挺严的，难道说这次他出来就准许他多带几包？叶修穿的是夏天的裤子，就算比较宽松，但算上钥匙，钱包，不离身的账号卡，这还能再塞几包进去？

这是肖时钦多年养成的老习惯了，他很抠细节，雷霆也需要他抠细节，并且事实证明行之有效。其实荣耀这个游戏哪里需要多么高的智商呢，所谓的四大战术大师，不过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突出的特质，并且做到登峰造极，所以他们与别人不同。

肖时钦相信自己的特质，就是捕捉每一个细节，榨干手中的资源效益最大化，再整合一只有凝聚力的队伍。而这一切需要的就是思考，深一步的思考，更全面的思考。

一旦成了习惯，那么其实也没那么难，不需要消耗额外的精力，这样思考已经成了肖时钦的本能。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翻开看了无数遍的地图，把这想象成荣耀的战场，他在准备决赛的主场地图，就像戴妍琦希望的那样，他们闯入总决赛，对手就是狡猾闻名的叶修！

刚才他所选的伏击位置，很有深意，那是君莫笑通往这里的最近的道路，反过来说，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叶修想要从这条路来，必定会和君莫笑有一段距离在一公里以内。

这么多路，如果说他看得到地图，他为什么要走那条最危险的？叶修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方位，所以来见他也不是他的目的。

也许他要想办法拐弯抹角问一下，但是要怎样才显得不突兀呢……这时候，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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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俱是一顿，肖时钦猛地反应过来，摆出防御的姿态，“叶神，我觉得我们要互相检查一下。”

叶修倒是没什么反应，深吸一口烟，又徐徐喷出来，烟雾缭绕中好像还有点蒙眬的笑意，他说：“好啊，你想怎么检查？”

“我们互相对坐标，各自三个，我先来。夜雨声烦119；234，大漠孤烟……”

叶修明显在看着地图，不住点头：“不错，都对上了。”

“该你了！”肖时钦死死盯着叶修。

“我来看看，嗯王不留行一直在移动啊，刚才从889；711一直到了870；121，君莫笑还在老地方新河路……没问题吧？”

“呃……是没问题。”肖时钦张口结舌，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但他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内心隐隐的不安，“那我们每半个小时检查一次来确保安全吧。”

“行啊。”叶修一直吸到自己夹不住烟屁股为止才恋恋不舍地丢掉，他看起来很疲倦，一直都是懒洋洋的样子。

摸摸裤子口袋，又掏出一根烟，肖时钦盯着他的动作，叶修在全息网游里显然没什么公德心，烟蒂随手扔地上。

他们才刚在这儿站了不久，地上就一地烟屁股。

他想起自己在那个转角伏击时，被喷了一脸烟。他想起他们离开那儿时自己无意中扫过的那一眼……

肖时钦猛地转头跑了起来，叶修遥遥在后面问道：“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方便一下！”肖时钦随口扯了个谎，他要回到他们最初见面的地方去。

“哦，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叶修倚在墙上，夕阳西下，高墙分割了阳光，一半昏黄，一半阴影，肖时钦在昏黄中影子被拖得老长渐渐消失在街角，叶修陷入阴影中成了比黑暗还要黑暗的一个剪影，唯有烟头明灭闪烁，飘忽不定。

不用找路，顺着烟屁股跑就是，肖时钦一直跑到了南街口，烟屁股也在那里戛然而止。

再往前走，没有，什么都没有，叶修过来的唯一的路，干净得像肃穆的灵堂。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逐渐靠近。那是靴子的声音，叶修可没有穿靴子。

肖时钦喘着粗气，继而仰天吐出一口浊气，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他不怕死，至少此刻不怕。

不过是个游戏，他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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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频道】玩家肖时钦发现狩猎者君莫笑的死穴：烟瘾。一段时间内不摄入烟会导致身体虚弱甚至死亡。

“哒——哒——哒——”的脚步声停下，世界寂静得只剩下肖时钦长长的叹息。

“砰——”

巴雷特狙击，一枪爆头。

【世界频道】狩猎者一枪穿云击杀玩家肖时钦，实力进阶。

 

难以想象这连着几条消息引起了多大的震动，很多玩家和狩猎者的计划和命运都将为之改写。然而这远比不上仅仅十来分钟后的三条世界消息。

【世界频道】狩猎者一枪穿云击杀狩猎者君莫笑，实力进阶。

【世界频道】狩猎者君莫笑解锁第二形态。

【世界频道】狩猎者一枪穿云发现隐藏规则：同类残杀，实力进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