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觞

考完了……感觉自己这个月的智商卡已经透支了呢……【说着刷起了下个月的 ( ˘•ω•˘ )

16.CHEAKMATE

“没想到王不留行就那么死了。”张佳乐叹道，只是短短几天的相处，他却好像对那个没有人格的狩猎者产生了一点奇妙的依赖，还有顶着张方士谦脸的防风和冬虫夏草，简直是和叶修一样气人……说来也怪，他这么难过是为什么，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张新杰却在想别的事：“王不留行死后，我们修复石不转的计划就失败了。”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韩文清道。的确，王不留行在他们能作出回应之前就已经大开杀戒，如果不杀掉他只能够无尽轮回下去。

“我听王不留行说他想要刷我们练级去杀君莫笑。”张佳乐回忆道。

“又是君莫笑……那么现在我们就去找他？”叶修说道。

“不对吧，应该先找到队长！文州应该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对我说，他说不定知道对策呢！”黄少天不满。

“我投君莫笑一票。”

“还是先找君莫笑吧，擒贼先擒王。”

“我觉得……君莫笑。”比较重要。难得开口的周泽楷旗帜鲜明地站在叶修的战线上。

“不行不行周泽楷你和叶修加起来只能算一票，你们就是一个被窝里出来一伙的……”黄少天挑了个话少的说不过他的开火。

王杰希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没什么好争的，我过来的时候，喻文州和君莫笑就战在一块了。君莫笑本来想阻止我们过来，以免我们阻止你们杀王不留行。他从一开始开无尽轮回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能杀死王不留行。没想到我过来后迫于形势反倒和你们一起杀了他，君莫笑的计划可以说又成功了一步。”

“他怎么会想杀自己的同伴？”张佳乐不可思议。

“那恐怕要去问他自己了。”王杰希叹口气，“现在真正的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哪里啊。”

地图失效，无法显示狩猎者位置，王杰希又是绕过君莫笑过来的，现在空间扭曲，更加增加了寻找的难度。

一行人发了一个系统小喇叭呼叫喻文州表明自己的位置，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他们只好向大致的方向摸索过去。

 

天上的星星一点一点亮到了极致，几乎每一颗都有月亮那么大那么明亮，颜色却有微弱的不同。它们零散地分布在漆黑的夜空，如纯色的火焰一般灼烧。

雨越下越大，落到人身上却如近在咫尺的呼吸一样轻柔温暖，带一点不恼人的湿漉漉的水汽。来自夜空的雨水也极安静，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像是被接纳进了更加广阔深沉的黑暗里。

之前和王不留行战得太过激烈，他们都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在这个排水系统良好的现代都市里，雨水已经漫过了他们的脚踝。

叶修舔了舔淌到嘴角的雨水，砸了咂嘴道：“这是羊水，味道不会错的，我刚进游戏舱的时候呛了一大口。”

说是羊水，但其实是和子宫配套的说法，和真实世界的羊水不同，这种液体透明纯净，黏腻而又带着舒适的温度，适合用来孕育一切崭新的纯粹的东西。

“也就是说控制平台和现在这个世界已经高度融合了。”王杰希道，他说话时看着天空，他习惯于观察头顶的世界，而现在那片天已经与他之前观察到的大大不同。

黑暗到几乎虚假，星星像是挂在天空的闪闪发光的茧，已经摇摇欲坠等待着破茧而出。

所有人都几乎下意识抬头看天，周泽楷的职阶为神枪手，视力经过强化，看得最真切。他看到他们头顶上那颗银白的星，中间成一个十字架形状，一个蜷缩的人影拥抱着十字，银色的长发飘浮，把这团身影补得更像一个完美的圆。

那是逆光的十字星。

而那颗星的身份也呼之欲出——“石不转。”周泽楷说。

“果然有点像你啊张副，有股禁欲的气息。”张佳乐手在额头上搭了个凉棚，同为枪系的他视力也很好。

“不要乱用奇怪的词……不过的确是石不转没错。”最了解自己账号卡的张新杰也肯定道，“虽然看不清楚，但是逆光的十字星的横竖长短比例没错。”

认出了石不转，接下来就容易得多，蓝色的剑是夜雨声烦，黑色暗光六芒星是索克萨尔，金属齿轮是生灵灭，红色火焰是大漠孤烟，绿色藤蔓是王不留行，没有出现的是百花缭乱、君莫笑和一枪穿云。

每一颗星都有自己缓慢运行的轨迹，但它们隔得如此遥远，似乎永远不可能有交汇的一天。动如参商，九天遥望。

“互不干涉法则。”比较了解情况的王杰希说，“只要处在系统状态，都是独自运行的。他们就像在银河系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的人类一样，始终怀疑外面有别的生命存在，但更多时候巨大的孤独会让他们觉得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存在。”

“等等等等，你说他们都是独自运转的，那谁来协调他们工作？他们之间怎么交换信息？”黄少天不明白。

“这是君莫笑的职责，在以前负责这个的则是一叶之秋……”王杰希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他看着天空中央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两只眼睛都快一样大了。

六根光柱刺破黑暗从天而降，就是黑暗被驱散的那一霎那，他看见了一个掩藏在浓浓黑暗中的暗星，如一座熄灭亿万年之久的恒星遗迹，从未被人注意。

战矛仍在六芒星柱的照耀下闪烁一点寒芒，它身后的人却敛去所有的锐利，显露出死一般粘稠的寂静。

不是因为他的黑暗而没人注意他，而是因为所有的星都在沉睡时，唯有他一个，已然死亡。这早已死去的亡灵，被永远埋进这无机质的黑暗中，本该消失不见，却又不知为何执拗地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

黄少天已经跑了出去。他的队长就在那里，和君莫笑孤军作战，放出刺破天地的光牢。

众人也无暇再思考，追着黄少天向六芒星牢出现的地方跑过去。

“等一下！”王杰希犹豫了一下，吊在最后，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阻止，现在的空间已经扭曲，两点之间直线是绝对到达不了的。

现在再找正确的路？那会耗费太多的时间，而且招式向来阴柔诡秘的术士为什么会突然放出这么夺目的招数？是君莫笑的诡计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他看到冲在最前面的黄少天突然抽出冰雨，凌空一跃，朝着眼前的空气狠狠劈过去，剑身却仿佛遭受巨大的阻碍，所到之处尽是被撕扯开的空间，然而黄少天速度不变，一头冲向前面的建筑。

身体与建筑交融的一瞬间，空间好像被一面玻璃碎裂成千万片，墙壁的背后凭空出现一个大型游乐园。

等到叶修他们追上前去的时候，才发现黄少天一脚踏进了过山车的座舱。关键就在于这一只脚是在里面的，除了这一只脚全身都晾在外面，现在过山车已经缓缓攀爬到了最高处，黄少天一只手紧抓着护栏，表情已是魂飞天外。

“啧，真麻烦。”叶修抬手就是三发热感飞弹，他原来的目的不过是截断黄少天前面的轨道，不过效果却出乎意料的拔群。

三发飞弹打在三个轨道关节处，整个宏伟的过山车竟然整个地倒下去，连锁效应带动着其他设施，轰轰轰响了一片。

“哇哦，挺酷的。”叶修望着自己制造的一片废墟，掂了掂手里的千机伞，对自己掌握的强大力量还没有什么真实感。

黄少天跟着掉下去，不过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再是几天前那个坐过山车还会尖叫的死阿宅，他敏捷地跳跃躲过坠落物，几个闪身往崩塌的外围撤退，他的声音已经率先一步冲回来——

“卧槽叶修你想害死我啊刚刚差点英俊的我就要葬身游乐场了幸亏我机智又灵敏逃过一劫不然队长也救不了了诶哟我去这么一想果然好生气游戏完别走和你厕所见……”

“少天别闹，你现在打得过哥么。”叶·LEVEL6·修呵呵哒。

黄·文州莫怕抱紧我·少天也不想和他闹，现在队长比较重要，他调整好呼吸，继续向前，距离刚才六星光牢出现的地方已经非常近了。

“空间的扭曲处会与别处有微妙的不同，我们只要找到那个突破口……”王杰希还没说完，就看到黄少天不要命似的再次举剑，这一回，他劈开了巨大的玩具熊的肚子。

真是个不要理智的疯子，直接就扯碎阻碍自己前进的一切事物，王杰希皱眉，如果说这回还有惊无险，谁知道下回空间外等着的是什么？说不定就是君莫笑的枪口，或者，更加恐怖一点，是他曾经毁灭百花缭乱的无尽轮回……

然而越过空间的一瞬间王杰希就反应过来了，那该死的熟悉的失重感。他们出现在了高空，高到一叶之秋冰封般的侧脸也无比清晰，仿若是悬在头顶的神明。

黄少天最先掉下去，他没有扫把之类的飞行道具，但他竟然也毫无慌乱地放任自己坠落，双臂大张，好像要拥抱大地母亲。

直到他快触地时，地面突然睁开了一只黑色的巨眼，无数根触手争相涌出，密实地拥抱住黄少天。

王杰希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黄少天毫无畏惧义无反顾，因为一开始那顶天立地的六芒星柱不过是给他看的一个小小的信号，因为在所有的空间后面，无论是怎样的坠落，都会有一个怀抱，紧紧拥住他。

那是他曾经拥有现在却无从得到的东西。他想起王不留行死前拥抱住那堆羽毛。

他远比自己想象地更加怀念那种感觉。

 

冰冷的触手后面是一个实打实的温暖的怀抱，像团温热的气流一样包裹住他。黄少天情难自抑，本能地找到对方的唇，不顾他们是在多少双眼睛的围观下，热烈地亲吻。

他凌乱的呼吸，粗暴的啃噬，无休止的索取喻文州都一一接纳、回应，他的眼睛如包裹着星光的琥珀，闪着温柔的光。

明明只是两天不见，却像是过了一万年。黄少天亲了个够本，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伸手虚握了两下，手指穿过喻文州半透明的身体。

“文州！”黄少天前所未有地慌乱。

“这很正常，力量消耗过度咯。”君莫笑撑着伞靠在对面墙壁上，烟头在黑暗中明灭闪光，“强行把自己调到和我一样强的代价就是消耗太快，怪不了他。”

“但起码把你拖住了。”喻文州好脾气地冲他笑笑，似乎不怎么在意自己半透明的身躯，“还要再试试看逃走吗？”

现实情况已经代替了他的回答。

周泽楷已经摆好了狙击的姿势，由上而下几乎封住了所有可逃走的路线，枪口闪烁红蓝两色妖异的光，子弹已经蓄力完毕。

叶修站在周泽楷对面，状似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伞，LEVEL 6的等级将千机伞的变形速度提升数倍，只要君莫笑敢动一下，这把看起来无公害的伞就会变化成难以预测的杀人利器。

而封住小巷的出口的，是韩文清。擅长贴身短打的他在一开始就把自己和君莫笑的距离拉到极近，他的身后是开阔的马路，身前是逼仄的巷道，守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王杰希没有坠落，他在半空中就坐上了灭绝星辰，从高空俯瞰着底下局势，他的队友，包括他自己，以游戏高手独有的老辣眼光，占据了所有这场战斗可能有的制胜点，君莫笑就好比笼中之鸟，没有丝毫挣脱的可能性。

更何况，盛怒的黄少天，已经如发怒的狮子，对胆敢践踏自己领地的敌人，亮出了獠牙。

 

然而君莫笑似乎没有在意这些，他专心致志地盯着烧到手指的烟，突然舌头一卷，把短短的一截烟头连着火光卷进嘴巴里，一点一点嚼起来。

然后他才抬头，慢慢拉开一个微笑，“先不要急，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不如先送你去地狱怎么样？”黄少天冷笑道。

君莫笑摆手，说道：“别这样别这样，你杀了我，你的术士就死定了哦。毕竟杀了我之后，你们可是绝·对·找·不·到一枪穿云的。”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系统下一秒就传来消息。

【世界频道】狩猎者肖时钦使用小喇叭发出世界公告：“我跟丢了一枪穿云。你们杀掉王不留行了？现在在哪里，我去和你们会和。还有，不知道为什么，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力量也在流逝……”

黄少天的瞳孔猛地缩紧。

地图已经失效，空间还在扭曲，就算杀了君莫笑，找不到一枪穿云，依然结束不了游戏，那时候等待喻文州和肖时钦的，只有慢慢消失……

“的确如此，我太大意了。”喻文州叹口气，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背，“索克萨尔用他的力量给本该回到子宫等待游戏结束的我制造了一个可以出现在游戏世界的躯壳，再把我的灵魂注入，所以我的灵魂和他的力量就绑定了。如果力量耗尽我会受到一定影响，但到底是多大的影响还很难说。”

喻文州甚至可以猜想，刚才君莫笑是故意与他缠斗，一步步耗尽他的力量，然后再以他的性命作为自己谈判的筹码。

君莫笑在赌，赌即使是哪怕再小的未知的影响，足以使这帮懦弱的人类却步。

他赌对了。

 

黄少天缓缓放下剑，声音出奇地平静，“说吧，你想要什么？”

“别那么紧张，你们帮完我后，我就会给你们一枪穿云的具体位置，然后你们大可以结束游戏，开开心心地在公共场合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咳，我的愿望其实很简单……”

“等一下，”喻文州打断他，“我需要你证明自己会信守承诺，如果我们帮助你达成目的，你必须交出一枪穿云的位置，并且自愿被我们击杀。”

“好呀。”君莫笑爽快地翻出裤子口袋，口袋里面总共只有一包烟，他打开烟盒子，里面又只有半包，“这是我所有的生命储量，不用看了，恰好会比你和机械师先生完全消失的时间少一根烟。”

“然后一枪穿云嘛……”君莫笑心底知会了一枪穿云一声，让他放出信号在原地等待肖时钦，“你们可以用小喇叭告诉你们的同伴，在帮助我完成委托前，让他一直和一枪穿云在一起好了。”

天空炸裂一束耀眼的烟火，王杰希略作思考，转身飞向那里，肖时钦已经非常虚弱，他需要保证他不会成为一枪穿云新的筹码。

君莫笑看着他离开，也不急，耐心地一口一口抽着烟，话摊开来说后，他也放松了许多，不再小心翼翼一口一口省着抽。到现在为止，虽然这帮玩家给他搞出不少幺蛾子，但计划还是很好地进行着……

肖时钦的小喇叭传来：“我到了一枪穿云的位置，但他不在那里。地上有一朵一直戴在他胸前的白玫瑰，我只能确定他的确来过这里。”

“一枪，回到肖时钦处。”

没有回应。他们的私人频道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枪穿云，报告你的方位。”

没有回应。那是他早该习惯的寂静。

向来俯首帖耳的QUEEN，头一次违抗了运筹帷幄的KING的命令，将整盘精心布局的棋子全数扫落在地。

君莫笑怔怔地放下伞，笑意干涸在嘴角。

好像所有的肋骨都背叛了他，狠狠戳向他的心脏，心吃痛、皱缩、狂跳，前所未有的情绪冲上来，在脑海里炸开各色的烟花。

局势失控了。

还有他自己……好像也失控了。